麥格昏倒、海格離校，這一個晚上哈利在公共休息室的椅子上蜷縮著，很久才勉強睡著。朋友們以為他是擔心海格和麥格教授，紛紛用海格的強大和龐弗雷夫人在醫院的絕對地位安慰他。哈利勉強應和他們，對他們的關心報以微笑。他當然不是擔心海格或者麥格，就說他自私好了，他憂心小天狼星。

這是曾經繼攝魂怪帶來的父母死亡現場、塞德裏克死亡和伏地魔覆活之後的第四大噩夢，與第一個比起來說不上哪個更叫哈利痛苦。現在這噩夢可能要重覆在他眼前，他卻不知道對誰去說這些事情。哈利試圖用覆習分散自己的註意力，埋首魔法史課本頭也不擡。但是他一個字也看不下去，腦海裏盤旋著他想盡辦法才叫德拉科說出的上輩子最後關於神秘事物司一戰的魔法史考題。鳳凰社成員小天狼星·布萊克壯烈犧牲……壯烈犧牲……不，用不上壯烈這個詞。他去的時候很平淡，臉上還有微笑。他倒進帷幔時看了哈利一眼，好像只是推開一扇門，一會兒就會再回來。

哈利還是小小地睡了一會兒，他的精神太疲憊，本就在恢覆中的大腦催著他入睡。但是他沒能睡多久，厚厚的魔法史課本因為他熟睡滑落指尖，砸在地上驚雷一樣的響。哈利疲憊得要命，考試前去醫院請龐弗雷夫人給了他一瓶提神藥劑，才得以在兩點鐘穩當地坐在卷子前。

但他哪裏看得進去考題呀？

哈利甩甩腦袋，瑪奇班教授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他旁邊。他看了一眼卷子，發現自己連名字都沒有寫。瑪奇班教授提示般敲了敲他的桌子，哈利趕緊把名字寫好，逼著自己開始答題。

題並不難，托赫敏上輩子考後回顧試題的習慣以及德拉科對卷子的記憶，哈利能夠很順利地想起答案。但是他心裏太亂了，總是寫錯詞或者寫錯行。等寫到第十題，“陳述促成國際巫師聯合會成立的原因和情況”時，他甚至連抄單詞都沒抄明白，寫錯了“國際巫師聯合會”。他懊惱地把答案劃去，重新仔細書寫。終於，他答完了這道題，繼續往下一道題看去——第十一題。

哈利微微楞住了，擡起頭查看瑪奇班教授桌子上的大沙漏，傻傻地擡起手觸摸自己的傷疤。上輩子他沒能寫到第十一題，而此時，沙漏裏的沙子遠比上輩子剩下的多，傷疤也沒有疼。

哈利楞楞地低下頭，繼續看著第十一題。過了一會兒，他愉快地繼續書寫，把自昨晚起的擔憂扔到腦後。是了，盡管尚在恢覆，但他的防禦已經建立了起來，伏地魔不可能在這時候影響到他。而且，早上的時候小天狼星難道沒有從雙向鏡那一邊對他問好並且祝他考試順利，克利切也別扭地對他鞠了一躬說等他回家麽？何況，如果還是上輩子的幻象，只要伏地魔說小天狼星可以碰預言球自己就知道是騙局了，因為只有自己和伏地魔才能碰到那東西。

考試結束，哈利高興地離開座位，在門口和朋友們匯合。德拉科擔心地看著他，他只是搖搖頭表示沒事，轉而聽赫敏喋喋不休剛才的考題。他們一起去吃晚飯，到湖邊坐著，享受考試後的閑暇。可是羅恩說漏了嘴，說哈利昨晚一直沒有回宿舍，玩笑著告訴德拉科不該考試前一天還不知道節制。德拉科很委屈，盯著哈利。哈利很心虛，老實交代自己在公共休息室待了一晚上的事實，並且被趕回宿舍，強制按在床上要求休息。

哈利沒有過多抗議，象征性地和德拉科胡鬧了一會兒，乖乖閉上眼睛睡了，做了一個美好的夢。這實在是一件少有的事，一場好夢，一場美好的、棉絮般柔軟的美夢。他在輕盈的泡泡裏和火弩箭一起飛翔，德拉科騎著光輪2001追在他身側。他們追隨著眼前的金色飛賊，靈巧的小東西在視線裏很快化作一個金光閃閃的小點，陽光下的草坪上是朋友們熱鬧的加油聲和起哄聲。

“猜猜這次誰會贏，疤頭？”德拉科挑釁地喊著，不知道什麽時候飛到哈利前面去了。

“當然是我，馬爾福！”哈利鼓足一口氣，火弩箭猛地加速。他一下子越過了德拉科，伸長手臂去抓那個金色飛賊。突然，金色飛賊變成了一扇門，哈利收勢不及，把門推開了。

小天狼星在門裏。哈利吃了一驚，剛要打招呼，只見小天狼星快速拔出魔杖，對準自己。繳械咒的紅光閃過，哈利懶懶揮手，將咒語擋開。

“別緊張，布萊克。”他聽見自己陰冷的聲音，“布萊克家對待客人不會是這個態度吧？要我說，你可一點雷古勒斯的風度都沒有。”

“少和我提起他。”小天狼星平穩地舉著魔杖，樓上隱隱傳來鳳凰淺唱，“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運用我的大腦。”哈利用細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我讀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鳳凰社對我需要的那件東西似乎已經探尋到了我沒涉足的程度。”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小天狼星冷冷地說。

“別想瞞過伏地魔。”哈利微微笑了，“我能讀到他的大腦……哈利的大腦……我清楚得很。”

“那你又能做什麽！？”小天狼星厲聲喊到，“這是鳳凰社的地盤！除你武——”“鉆心剜骨！”哈利的魔咒更快一些，小天狼星被咒語擊中了。他疼得尖叫起來，倒在地上微微蜷縮。哈利走上前，踢開他的魔杖。“幫我做點事吧，布萊克。”他冷冷地說，拽著小天狼星踏入壁爐，“魔法部！”

魔法部的大廳熙熙攘攘，來往的人群沒有註意到哈利和小天狼星。他們一直走到神秘事物司的走廊上，哈利熟練地穿過一扇又一扇門，最終走到預言廳。他用魔咒叫渾身僵直的小天狼星跟隨他，一直到第九十七排架子才停下腳步。

“你在這裏不可能用我得到什麽。”小天狼星冷冷地說，臉上是被折磨後的憔悴和蒼白。

“我能。”哈利聽到自己說，語氣殘忍，帶著玩味，“你親愛的教子會看見的，布萊克，你覺得他會不會來？只要你在這裏，這就足夠了，布萊克……”

伏地魔狂笑起來，再一次使用鉆心剜骨。小天狼星痛苦地尖叫，然後，突然，尖叫的變成了哈利自己，他的傷疤灼痛，汗水浸透了睡衣。他掙紮著坐起來，沒戴眼鏡。這樣他就看不清家庭鐘了，於是他跳起來，站到床上抓住家庭鐘，把臉湊上去看。

哈利——學校，萊姆斯——工作，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家庭鐘從哈利手中掉落了。他翻找著校服口袋裏包好邊的雙向鏡碎片，幾乎是尖叫著呼喊小天狼星。他的室友被吵醒了，羅恩掀開他的帷幔。但是哈利沒時間理會他，手中的碎片沒有反應，他跳下床打開自己的箱子，翻出一個裝著其他雙向鏡碎片的小包裹。他一個一個地喊過去，手掌又一次被劃破了。然後他又試圖把雙向鏡拼起來，羅恩阻止了他，抓住了他受傷的手。

“發生了什麽事？”羅恩焦急地說，“哈利，你冷靜一下，是不是又做噩夢了——”哈利猛地站起來，把什麽揣進口袋，劇烈地喘息著。他依次看過西莫、迪安和納威，然後低頭，看著還蹲在地上、因為他的舉動而有些發怔的羅恩。

“……他抓住了小天狼星。”哈利小聲說，“我不知道……我不確定……這不應該……”

“你等一等。”羅恩站了起來，“聽著哥們兒，你先冷靜下來——納威，麻煩你去找赫敏——哈利，你坐下。”哈利搖搖頭，看著掌心裏的一塊碎片。

“好吧，我們站著說。”羅恩急切地說，“首先，我不清楚，但是——但是——是一樣的麽？和你看到我爸爸受傷的時候是一樣的麽？”

哈利緩慢地點了點頭。

“有沒有可能是他在……你知道的。”羅恩看著哈利的傷疤。

“我不知道。”哈利聲音發顫，“但是……羅恩……你們家那個鐘，一向是很準的吧？”

“最起碼現在從來沒出過錯。”羅恩說。

“那你去看看……”哈利艱難地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床。西莫離那裏最近，在哈利的床上找到面朝下扣著的家庭鐘，翻過來看了一眼，驚愕地擡頭，看著哈利。

“怎麽會？”他問。

“怎麽了？”羅恩一把搶過那個鐘，低頭看著表盤。然後，他也擡起頭來，驚愕地看著哈利。

——表盤上，小天狼星那一根指針不偏不斜，正指著“生命危險”。

“我必須去一次。”這是一場單獨談話，談話雙方是哈利和德拉科。沒有費心去找已經被轉移到聖芒戈的麥格教授，在赫敏執意通知了德拉科後，哈利強硬地宣布。

“你沒必要去一次。”德拉科說，“你知道這很有可能是他刻意制造的幻象。”

“那不是幻象！”哈利激烈地說，“這次和上一次展現的不同，伏地魔進入了格裏莫廣場，他直接抓住了小天狼星把他帶到神秘事物司——”“那我們就要先確認這個。”德拉科冷靜地說，“哈利，你知道情況。如果小天狼星真的在那裏，我絕對不會攔著你。但是你想一想，如果這是幻象——”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的不忍，“如果這是幻象，那麽你會重蹈覆轍，小天狼星會為了你站到那個地方去！”

哈利猛地砸了一下旁邊的桌子，重重地喘著氣，眼眶灼燒泛起酸意。

“那我該怎麽辦？”他說，“這裏和之前對不上了，伏地魔先前入侵我大腦的時候還是得到了一些東西，那個夢裏他出現在格裏莫廣場！他看到了格裏莫廣場，我不知道他看沒看見地址，但是他確實……”他又捶了一下桌子，指骨處泛起紅來，“萬一這是真的呢？小天狼星這次真的被抓了，他受折磨，他甚至會死……我不會因為沒有害死他就能接受他這樣死去！”

“我知道，我知道。”德拉科忙不疊地說，“只是等一會兒，行麽？”他輕聲說，“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去找烏姆裏奇。只要告訴她我有事想和我爸爸商量，借用她的壁爐回那麽一會兒家——”“你在這兒幹什麽？”門外突然響起金妮的一聲怒喝，“站住！”

哈利和德拉科對視一眼，紛紛打住話頭走出空教室。門外，因為納威沒能進去女生宿舍（他一踏上臺階，石梯就變成了滑梯）而被生生喊下來的赫敏和金妮正怒視西奧多·諾特。諾特臉色發白，手裏攥著一封信。他原本一言未發，見到德拉科和哈利出來，才試探地上前一步。

只一步。

好幾根魔杖都直直地指向他，不得已，他將兩手舉過頭頂，揮了揮手裏的信。

“我沒有惡意。”他說，“我只是——波特，你一定要看看這個。”

“信紙飛來。”哈利抽出魔杖，諾特立刻松了手，叫那封信落到哈利手裏。

“我父親寫給我的。”他解釋說，“他今天給我寫了這封信，說黑魔王離勝利已經很近了。他抓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能夠叫他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小天狼星。”哈利聲音顫抖地說，把信紙遞到德拉科眼前，“他爸爸說，伏地魔找到了一處鳳凰社的據點，抓住了看守的人……”

德拉科把信紙接到手裏細細地看了一遍，和赫敏對了一個眼神，然後將信紙揉成一團。

“你看看這是誰，哈利。”德拉科毫不留情地指著諾特說，“不久前他還要你的命，現在就來給你送消息？我不覺得我們能相信他的話。”

“而且，你的責任感一直太強了。”赫敏輕聲說，“想想以前的事情，哈利。諾特一直在學校，他對這些了如指掌……”

“我發誓我沒有任何其他意思！”諾特焦急地說，“我只是——我只是——我非常感謝波特沒有在《唱唱反調》的名單上指認我，我不明白，但是……”他瞥了德拉科一眼，小心地說，“我認為，也許聽德拉科的總沒有錯。我承認我先前追隨錯了，德拉科高瞻遠見——”“少廢話。”哈利深吸一口氣，環顧著自己的朋友們，“你們聽到了？”他說，“這是真的，我——我必須去一次魔法部，去一次神秘事物司。”

“你要怎麽去？”金妮敏銳地說，“你現在不能離開霍格沃茨。”

“烏——”哈利剛要說話，看了一眼諾特又閉上了嘴。德拉科打了個手勢，叫克拉布和高爾把諾特帶走，這才看著哈利。

“你想利用烏姆裏奇辦公室的壁爐？”他不讚同地說，“你想自己一個人去麽？今天上午不知道誰往烏姆裏奇的辦公室放了兩只嗅嗅，她肯定已經用檢測咒語把哪兒包圍了——”“而且。”一個飄忽的聲音響了起來，是盧娜。大家都嚇了一跳，沒人知道她是什麽時候過來的，又聽了多長時間。盧娜也沒有解釋，只是說：“既然神秘人已經說了是要引你去，哈利，他肯定準備好了陷阱。”

“你是從哪兒知道的？”羅恩驚訝地問。

“我在路上遇到了西莫。”盧娜漫不經心地說，“你好，納威……你好像用臉著地了？”

納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紅腫的鼻子。先前從女生宿舍的石滑梯上滑下來，他確實打了個轉，最後臉著的地。

“我們回到剛才的話題，行麽？”德拉科不耐煩地說，“哈利，說清楚，你要自己一個人去？”

“難道伏地魔不是想要引我一個人去麽？”哈利警告地看著德拉科。

“我倒是不知道你這麽聽伏地魔的話。”德拉科冷哼一聲，對哈利的暗示視而不見，“聽著，你現在大腦的防禦本來就薄弱，伏地魔又一次趁著你入睡入侵你的思緒就能夠叫人知道這一點了。他已經有了一次擊潰你大腦的經驗，想要構造幻象想來輕而易舉。現在，首先，確定小天狼星真的被抓走了。這一點按照你的想法，我們去烏姆裏奇的辦公室，大家可以幫你爭取時間。其次，我和你一起去——”“如果會撞上伏地魔那你想都別想！”哈利堅定地拒絕了他，“我只接受第一條。”

“——第三，一旦確認事實，潘西、布萊斯，你們去找斯內普教授想辦法聯系鄧布利多。”德拉科語帶威脅，“如果你不讓我去，我自己也會找到辦法去。別以為我找不到神秘事物司。”

哈利危險地瞇起眼睛，知道德拉科是指盧修斯有神秘事物司的地圖。德拉科擺出了不容拒絕的架勢，抱著胳膊和哈利對視。終於，哈利妥協了。

“羅恩，把我的隱形衣拿來給德拉科，順便問問西莫還有沒有嗅嗅。”他說，“金妮、盧娜，麻煩你們在我行動的時候看住走廊。”

“我先用不上隱形衣。”德拉科說，“你知道，調查行動組……拿著你們的硬幣，等我消息。”

“那我和哈利一起用隱形衣進到烏姆裏奇的辦公室裏，我來望風。”赫敏說，“羅恩，我和你一起去拿隱形衣。納威，金妮，你們和盧娜先等在這裏。潘西，布萊斯，你們也是，到時候你們躲遠一些，等德拉科消息。好了，就這樣，哈利，你的隱形衣放在哪裏？”

“在我的箱子裏，羅恩能找到。”哈利攥了攥拳頭，“聽著，我剛剛說了，伏地魔是要——”“別想我們會叫你一個人、或者你和德拉科兩個人去！”赫敏嚴厲地說，“金妮，看住他倆，如果他們想偷跑，就給他們一個蝙蝠精咒！”

哈利清楚地看到德拉科皺了皺臉，一股暖流叫他繃緊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一些。他真心實意地露出一個笑容，對自己的朋友們道謝。赫敏輕輕擁抱了他一下，拽著羅恩，兩個人快速擠過人群，跑向格蘭芬多塔樓。

--戰後新增部分魔法史考題，名詞解釋之四：魔法部神秘事物司預言球搶奪戰（前）：1995-1996年，神秘人伏地魔利用幻想設計救世主哈利·波特，使其率領鄧布利多軍深入魔法部神秘事物司，與埋伏在此的食死徒展開鬥爭。最終，鳳凰社取得了勝利，鳳凰社成員小天狼星·布萊克壯烈犧牲。經此一戰，神秘人覆活的消息傳遍魔法界，魔法部終於開始采取措施，正確對待伏地魔回來一事。同時，被隱瞞一年的真相爆發後，魔法部部長康奈利·福吉引咎辭職，魯弗斯·斯克林傑上臺。

——中午驚聞霍金教授去世，實實在在地楞了好一會兒。我曾經看到霍金教授的故事，一度認為是已經在記憶裏的人。後來我發現不是，這個人一直活著，我從他的存在中看見傳奇和偉大，幾乎忘記神壇之上也是凡人之軀。如今星辰歸宇宙，時間湮洪流。晚安，霍金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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